钟期

海天寥廓立多时

【网剧棋魂】退休

【阅前提示】

方绪中心。兰因寺主场。粮食向。

OOC预警。私设预警。意识流。

背景设定参考这个:兰因寺遗事

 

【退休】

旗亭人熟容赊酒,野寺僧闲得对棋。

(宋)陆游《暮秋书事》

 

方绪很久没有下棋了。

 

不是真的没有下棋,事实上,作为围达网的重度用户,方绪除了认证过的大号,还有若干人们熟悉或不熟悉的小号——经常一言不合就点认输的那种。

 

他下棋的状态越来越像退休大爷,随意、尽兴、下着玩儿。尽管他没有像俞晓旸那样公开宣布退役,只是逐步减少比赛,直到完全淡出职业赛场。他甚至记不得,自己上一次以饱满的状态、必胜的决心去应对以局棋,是什么时候——好像是很久之前,又好像近在眼前。

 

伴随计算机普及的不止有网络围棋,还有人工智能技术。经过不算漫长的技术成长,人工智能终于攻破了围棋这块人类智慧最后的阵地。从围达网上线,到人工智能战胜人类排名第一的棋手,不过短短十三年。

 

方绪不仅亲眼见证了这个时代的巨浪,甚至差一点就站在海滩上,被这个巨浪当头淹没。

 

人工智能围棋出现的时候,方绪已经过了当打之年,不复巅峰水准——因而得以免于代表人类出战。

 

看着意气风发的后辈棋手在无可挽回的败局面前潸然落泪,方绪一时不知道自己作何感想,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。

 

或许有一丝丝劫后余生的庆幸,自己早生数载,免于直接暴露在人工智能的强势打击之下。但更多的还是难以言表的悲伤——

 

他见过前辈棋手惺惺相惜的真挚情感。那是站在心智绝顶之上的两个人,能得到的仅有的理解和认同。并世而出的巅峰棋手对彼此而言,无不怀有“所幸有你”的心理。

 

但从此以后,这个世界的规则恐怕要变了。

 

伟大的棋局不再需要靠两个实力相当的棋手共同完成,围棋的高低好坏不再由对手互相评价——凌驾于人类之上的人工智能,使围棋自古以来第一次有了第三方评价系统。与此相伴的,必然将是人类情感的扭曲。

 

方绪从未对人说起,但他确是从那一天起,放下了对职业棋手这个身份的执着。

 

这次舆论对他意外宽容。一来他确实有年纪了,二来新一代棋手已经能扛起大旗,外战成绩大有起色。随着奖励制度的确立,最年轻九段的记录被不断刷新。

 

在不算长久也不算短暂的职业生涯中,从未有幸得到势均力敌对手的方绪九段,转身离场,专心做一个成功的企业家。

 

转年的大小比赛,方绪果然一个都没参加。甚至在名人战决赛当天,只身到兰因寺上香。

 

当然,上香不过是个幌子。

 

方绪在大殿草草一拜,便往藏经阁去。

 

多年不见,懒和尚竟没什么变化,方绪伸手摸了摸鬓边的花白:“凡尘俗事催人老啊。”

 

懒和尚掀了掀眼皮,斜眼瞧他:“你不去看比赛,跑到这里来做什么?”

 

“来看你呀,”方绪自来熟,拽了个蒲团在懒和尚对面坐下,“比赛有什么好看的?”

 

懒和尚这才正眼瞧他:“这回又怎么了?”

 

“这是什么话,”方绪佯怒,“好像我经常怎么了一样。”

 

懒和尚不欲争辩,语调平平地陈述事实:“名人战你赢了,身陷舆论暴力,跑到我这里来躲清静;北斗杯你为了带队,放弃了当年的棋圣战,跑到我这里来念叨了一宿;后来赢了,你高兴地上山来找我喝……”他顿了一顿,强行把那个“酒”字咽了回去,改口道,“你上山来,非要在寺里喝酒,害得我被师兄一顿痛斥……”

 

“对不起啊。”当时的事儿方绪确实不大记得了,他一贯不认为懒和尚是什么遵守清规戒律的好和尚,兰因寺也不像个规矩严苛的寺院,所以也没想过自己的恣意妄为会给懒和尚带来困扰。

 

懒和尚万万想不到,方绪竟然突然说了句人话,不禁大惊失色,放弃了继续罗列方绪的恶行,试探地问道:“你……到底怎么了?”

 

“真没怎么啊。”方绪耸耸肩,“我决定退休了,以后不下了。”

 

“你等一下,”懒和尚比了个停止的手势,“你们成功人士,是不是把财务自由叫退休来着?”

 

这次轮到方绪斜眼:“你一个和尚,港剧没少看啊。”

 

“真退了?”懒和尚岔开话题。

 

“嗯,”方绪也不纠缠,“没跟别人说,也不准备说,就淡出吧。”

 

“哥们儿够潇洒啊!”懒和尚赞叹一句,“怎么着,准备遁入空门,做我师弟?”

 

“倒也不必。”方绪摆手拒绝,“围达上下好几百号人和他们的家属,等着我张罗生计呢。 你这份清福,我是消受不起咯。”

 

懒和尚不欲与他争辩,索性抽出他那个双面的破棋盘,把21路的那面朝上:“废话少说,棋上见。”

 

方绪看了一眼棋盘,立刻拒绝:“不下。”

 

“你这人,输不起怎么的?”懒和尚直接开挑衅。

 

方绪岂是上当之人,当场就反弹:“我是怕你输不起。”

 

两人唇枪舌剑之间,懒和尚已经把棋盅摆了上来:“输起输不起的,下了才知道。”

 

“不下。”方绪决不妥协,“除非把棋盘翻过来。”

 

懒和尚抬了抬胳膊:“得得得,听你的。”

 

他两手刚放上棋盘,准备翻面,看着对面抱臂而坐的方绪十分不顺眼:“你搭把手啊!”

 

方绪倒是听劝,松开左右互抱的小臂,也服上棋盘两侧。

 

虽然是一块原木切割的棋盘,但确实也不至于要两个成年男子才抬得起,两人各使两分力,棋盘瞬间就翻了面。

 

19路的棋盘,看着就顺眼多了。

 

方绪二话不说,抓起一把白子扣在棋盘上。

 

“诶诶诶,”懒和尚不让了,“你什么意思?”

 

两人相识多年,见面不多,从未交流过年龄问题,每次下棋都要为了分先打一架,哦不,不是,是吵两句。

 

方绪的论调一如既往:“我是九段。”

 

懒和尚不想和一个刚宣布自己退休的前职业棋手费口舌,伸手取了一粒黑子拍在棋盘上。

 

方绪松开手掌,扣在掌下的一粒白子露出来。

 

懒和尚嘿嘿一笑,拈起那一粒刚拍下的黑子,探手落在右上角小目。

 

方绪也不说话,拈起自己那粒白子,放在自己右下角的小目。

 

两人奇妙地都不再说话,偌大的藏经阁,一时只有清脆的落子声回荡。

 

“你变化不小啊。”棋到中盘,懒和尚突然说了句话。

 

方绪挑眉:“你又知道?”

 

“杀气弱了,”懒和尚往后仰了仰脖子,“刚才有好几手,你故意放过我了吧。”

 

“脸别那么大。”方绪也左右晃了晃脑袋,“我慈悲为怀,普度众生。”

 

懒和尚向前探了探身子,一脸八卦:“说句真话,这是你退休的原因,还是结果?”

 

方绪也往前探了探甚至,和懒和尚四目相对,一副正经八百的姿态,说出的话却还是不着四六:“打听那么多干嘛。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因即是果,果即是因。”

 

懒和尚立刻后撤:“下棋下棋。”

 

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有一下没一下地下棋,下到天光暗淡,芸豆师傅送来斋饭,懒和尚点起油灯。

 

当晚,方绪当然是在寺里过夜。刷俞晓旸和懒和尚的脸,芸豆师傅没逼迫他挑水。

 

山中无日月,人间行路难。

 

方绪离开得悄无声息。

 

懒和尚难得早起,站在藏经楼上默默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门。

 

这个人总是来去无常,也总是义无反顾。

 

Fin


【最近翻书看到开头那句诗,就突然搞一搞。】


【麻烦大家点进主页康康上一篇,谢谢!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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